有段时间,因为工作上无端受到刁难,我的心绪格外不爽。不想回家告诉家人,以免他们不必要的担心。远方朋友的问候和劝解让我感到慰藉和温暖,却不能解决实际问题。同事虽也同情,但爱莫能助。表面上我仍然是阳光的,内心却不停地下着雨。趁着假日,我决定远走他乡晾晒心情。
那个早晨,太阳刚刚从东方升起,懒洋洋地打量着未曾苏醒的城市。我一个人走在异乡的街道上。路两边的住家和商店大半还沉浸在余睡中,所有从身边匆匆走过的车和人我都不认识,空气很新鲜,我也借这份陌生的感觉新鲜着。我似乎想到了许多,又努力着什么都不想。
这时,一位穿着简朴的中年人进入了我的视线。他左手拎着一布包东西,右手一根细竹竿单调地敲击着路面,缓慢地紧靠着路牙行进着。很明显,是位盲人。也许是刚下夜班回家,也许是出来为家人买早点的。我不由放慢了脚步,天生的同情心指挥我的目光随着他的步伐移动着,我默默祈祷着他一路畅通无阻。可是,没有专设的盲道,反而有一个又一个的障碍等待着他。心情好的时候,我也许会主动去领他一程,或者提醒他如何绕过障碍物。但今天,了无心绪的我只是静静地跟在他的后面。
前面有一辆装运垃圾的手推车,两根铁把手长长地伸出来,像两支随时准备行动的长矛。眼看着他不管不顾地径直按既定方向走着,对面前的危险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样子,我着急得一颗心要跳出来。不好!一根把手不偏不倚正好插进了他的两腿之间。他应该很痛苦,至少会慌乱,或者会骂起来。可他只是停顿了片刻,连眉头都没皱一皱,也没发出一点声音,很坦然地抬起一条腿跨过了把手,轻易地丢下了这辆“肇事”的垃圾车,继续他不紧不慢的行程。
我才把心放下,一辆停在马路边的汽车又挡住了他的去路。没走几步安稳路,他又“砰”地一声不轻不重地撞上了车子。手上的布包晃了几晃,忍不住要脱离他的样子,终于顽强地还是停留在他手中,一定是因为他习惯性地攥得很紧。他用竹竿左右敲击了半天,先打算从车子的右边走,但由于车子和路牙靠得很近,他没有成功,于是他毫不气馁地又换到另一个方向,摸索着绕过了这辆车子。
我蓦然发现一直毫无表情的他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他 消瘦而沧桑的脸上竟有了迷人的光晕,恍惚中他的双目也有了神采,一时间我分不清这是他自信的微笑赋予的,还是初升的太阳映照的。我被他举重若轻的态度震撼了,而那竹竿敲击沥青路面的“的的笃笃”声也宛如一首节奏分明、坚定有力的进行曲鼓舞着我。我又专注地聆听了一会,然后放心地走我自己的路了。
我知道在他和我前进的路上,还会遇到不少艰难险阻,但除了蔑视和超越,我们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