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人有人的世界,花有花的天堂。
当一棵常春藤被花店工人强制固定在一段棕皮包裹的圆木上,又被花盆所拘押,我相信,她是伤痕累累、身心俱疲的。我无法想像更深人静的时候她以怎样的语言表示愤怒,以怎样的表情流露痛苦,以怎样的声音叹息命运;我也无法想像她是如何穿越喧嚣的公路与街道,穿越陌生的城市与人群,也穿越所有的揣测与争论,最后来到了我的办公室。我将她安置在向阳的窗户边,那里不但光线充足,且能避免太阳直射,又空气清新。
她在我们办公室安家落户,使本就拥挤的空间似乎更加拥挤,同事们说了几句担心影响工作之类的话。也许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不到一周,这盆常春藤就面黄肌瘦、无精打采了,接下来又染上了炭疽病,奄奄一息。我想她作为外来客,又闯进了一个极度陌生的环境,本就水土不服,手足无措,战战兢兢的过日子,我们不经意间一定伤害了她的自尊,使她伤心绝望,抑郁成疾,甚至有了自杀的念头。于是我内心也感到惴惴不安,但又不知道应该如何施以援手,甚是茫然。那段日子,刚好有个姓高的农艺师到我家走访,于是我就向请教如何与花草树木交流并成为朋友,老高没有开出灵丹妙药,而是用圆珠笔在我的手心写了一个大大的“爱”字,我顿时如醍醐灌顶,大彻大悟。
于是我们为她寻医问药,并架梯子,拉线条,让她青春的长蔓惬意舒展,去看看不被高楼大厦阻挡的阳光,去听听窗外小鸟欢乐的歌唱,细细品味生命在纯净中洗礼的无限延伸和拓展。有闲暇时,我还与她促膝谈心,她也许听不明白我的话语,但她一定能够读懂我的眼神,并牢牢记住了我表达友好的表情和手势。我还从超市购买了营养液,让她补充体能。我们的爱对于她一定是第二种阳光,能够解除她的远离故土的无助和寂寞,能够缝合她内心的伤痕和苦闷,并让她对生活充满了信心和希望。于是她又枝繁叶茂,生机盎然。那一片凝固的绿、厚实的绿、诗意深深的绿,是一种青春的展示,一串理想的放飞,一个生命的歌唱吧!要是谁说草木无情,我看是这人的没心没肺。
这是一棵常春藤,我植物界中的一个挚友。不,她是一个以另类形态出现的江南绝色女子,站在弧形玻璃窗户下,衣袂飘飘,轻歌曼舞,神采飞扬。我每天的工作就从她的一颦一笑中开始。她每天调节着我的色彩,丰富着我的想像,充实着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