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老屋门前的那棵樟树,你还好吗?”,每次回泰宁,我总要去看看原来我们家门口那棵大樟树。离开泰宁20多年了,不少往事已经淡忘,惟有家住的老屋门前那棵樟树难以忘怀。
30年多前,妈妈和爸爸合种下的这棵樟树现已粗可盈抱。它比从前更加粗壮,足有三层楼高,枝繁叶茂,浓荫蔽日,树姿雄伟壮丽,如一把绿伞挺立。每次我都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快步跑到它的身旁,轻轻地抚摸它壮实的身躯。它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树叶哗哗作响,那神情仿佛是点头微笑欢迎我的到来。
看着这棵樟树,从前的记忆一点点的复苏了。
上世纪70年代末,我父亲结束下放生活调回县城,全家随之搬进了当时的县革委会宿舍区。宿舍区共有四幢平房,每幢住10几户家属。因为是新建的宿舍区,四周光溜溜的没有一棵树。一天,爸爸、妈妈不知从那找来一棵手指粗细的樟树苗,我们一家人满怀希望地将它栽到了住房与厨房之间的家门口。经过我们精心地培土施肥,小樟树一年比一年高大起来了。
一年年长高的树冠给人们带来清凉与芬芳。树顶上,常年有成群的喜鹊叽叽喳喳,为人们频频报喜,迎宾送客。樟树下,我们享受清新干净的空气;在盛夏的酷热中获得绿阴下的清凉。
那时,我们兄弟姐妹几个总喜欢安静地坐在樟树下看书学习。宿舍区左邻右舍的孩子们,绕着这棵树,玩捉迷藏,做“我们都是木头人”、跳皮筋等游戏。
大人们也不例外。夏秋季节,围坐在树下搭桌子下棋、歇凉聊天,在阴凉的树阴下谈天说地。吃饭时分,那家有个泥啾、鱼的,总喜欢揣到树下,与大家共享用。那家有个啥事,大家便纷纷伸手相互帮衬一把。80年代初,我家邻居老张家买了一台12寸黑白电视机,一到晚上,左邻右舍便拥进张家,老张一看家里客厅太小,便把电视机移到了樟树下,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电视剧《霍元甲》。
那时候,人们在单位里也许相互间有些瘩瘩塔塔,但相邻街坊之间绝对是亲热无间的,正应了那句古话:远亲不如近邻。
有时心里寥落,我便什么都不做,就贴着这棵樟树,一边用手剥着粗糙树皮,一边在树下静静地看着蓝天,白云,有风吹来,那种小小的幸福便盈满心房。
我们与樟树日夜生活在一起,一时成为宿舍小区人们开心玩乐嬉戏的依托,带给了我们许许多多的快乐。
但最让我难忘的是母亲在树下为我们一家人缝洗衣被的情景。那时,没有洗衣机,全家人的衣服都是妈妈用双手一件一件洗涤。尤其是那时的衣服特别不好洗,“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再三年”,一件衣服、一条裤子总是几兄弟姐妹“接力”着穿。补丁落补丁,有的衣服穿久了,刷子用力一刷就破,所以不能刷洗,只能用手轻轻搓洗;一件衣服往往有二件厚,特别难扭干。一家七、八口人,一人一天换洗二件就是十几件,妈妈白天也要上班,因此每天晚上在家门口的樟树下,缝缝洗洗要到十几点钟。那时我们兄弟姐妹几个,虽说一年到头难得穿几件新衣服,但从来没让我们穿过脏衣服。已年迈的母亲,现在常常感到手脚关节疼痛,我想许是长年累月操劳而留下的病灶吧!
一年冬季,我们那里遭遇了一场十年一遇的特大冰灾。伴随着一声声揪心的“咔嚓”声,这棵樟树三分之一多的树枝被冰雪压断,残枝败叶铺满一地,那情景真是惨不忍睹。但在这样的挫折面前,这棵樟树干依然傲然挺立,依然不屈的向上伸展,只剩下七零八落几个枝丫的大樟树在风雪中依然翠绿,向人们传递着春天的信息。
当新的一年春风吹来的时候,它又冒出新芽,抽出新枝,不断生长起来,丰盈整个树姿。它那象征着生命的绿一浪浪不断的震撼着我,我不禁眼眶有些湿润了,为它那份坚韧不拔,不屈不饶的精神所感动。是啊,即便是在最苦难的日子,它也从未放弃自己,坚持不懈的积累,努力寻找新的发展出路。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断充实自己,终于又枝繁叶茂长成参天大树。
据有关资料显示,樟树全身都是宝,花、叶、枝、皮、根都在人们的生活中发挥着它们各自的作用。根是传统中药材,种子可榨油,樟叶可喂蚕。每到腊月做腊肉的时节,大人们就会把那些老枝枯枝打下来薰腊肉,说这样薰出来的腊肉分外的香;逢年过节,婚嫁寿喜,男人们要是喝醉了,只要弄几片新鲜樟树皮泡些开水喝了就可以解酒;樟树的木质也很好,是上等的家具木料,做床铺时用几块樟木,可驱蚊防蛀,做衣柜时用几块樟木可保持衣柜里常年香气袭人,还能起到防蛀作用,足见其木料的珍贵。
后来,我们一家陆续离开了那幢老平房。在旧城改造兴建新楼房中,我们所住的老屋也被拆除了,只有老屋门前的那棵樟树保留了下来,成了老宿舍区的一个地标,一个历史留痕。
记得董桥先生说过:“不会怀旧的社会注定沉闷、堕落,没有文化乡愁的心井注定是一口枯井。”我们怀旧是因为内心的纯净,是对过去田园般的憧憬。在我看来,那棵树其实就是一个人。它见证过多少变迁,又给予过人们多少乐趣与庇佑,在这棵樟树里面,一定停留着一颗静默而高贵的灵魂。
樟树的无私奉献和不求回报的精神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大樟树,无私奉献、坚韧不拔的精神,永远值得我们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