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推荐一些法律书籍，于是有法官问我：你是不是觉得法官不应该看太多除法律之外的书籍？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博览群书才能使自己的眼光不受拘束，使自己的心灵得以自由，即使在阅读时间有限的情况下，我建议法官也应该多读一些法律之外的书籍。就我自己而言，在日常的阅读中，法律与非法律的书籍大约是三七开，而在非法律的阅读中，则以人文科学为主。

　　徐国栋教授有一种观点，他认为知识分两种，一种是“学有所用”，即实用主义的教育模式，即你能直接地感觉到某些知识对自己的用途，比如如何炒好一道菜，如何换一个灯泡，如何处理一个法律程序上的问题；另一种是“学非所用”，比如，在欧洲，贵族子弟学习音乐、美学、拉丁文和历史，从表面上看这些知识对于谋生或解决生活中的实际问题没有太大的意义，但是，在学习过程中受到知识的熏陶，却如同一种无形的气质，渗入你的骨骼，形成你的世界观，也指导着你的方法论，如同少林寺的内功心法，与之相比，所有的武功至多只能算外家功夫。

　　最高人民法院曾经有一名在案例方面有相当研究的杨鸿逵法官，全国各地许多法官碰到疑难案件，总喜欢打电话咨询他，大多满意而归。一位法官告诉我，在和他交流之前，总觉得手头碰到的案件太复杂了，多重多层次的法律关系纠缠在一起，掰都掰不开，理都理不清。而杨法官一般不给你最终答案，而只是高屋建瓴地帮你在法理上梳一梳，如同你在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法律迷宫中突然开了窍，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这是什么？这就是功力，这就是“匠”和“师”的差别，有的人学一辈子东西，却始终停留在“依葫芦画瓢”的阶段，所做的物件，只有形似而无神似，面对稍一复杂变化的事件，则手足无措不知所谓；而“师”者，入其形而悟其理，参其意而得其神，社会发展虽速，法律的外壳变化多端，但究其法理，逻辑易见，情理法融会贯通，所作判决，自然依国法而不逸天道人伦。

　　当然，好法官不是一日之内所能练成的，正如医学院的博士毕业生不可能马上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一样，法学院的教育，只是打下了法律人的好胚子，成不成才，还在于司法实践中的悟性和持续不断的学习。

　　因此，在我看来，多看一些法律之外的书，或者说多从法律之外的学科看法律，对于法官人文精神的培养，有着潜移默化的功能。当然，有空也不妨看一些科普方面的书籍，提高自己的科学素养，因为世界是普遍联系的，某个意义上，法律的精神，与你在路边见到的一棵树，还是有着很密切的联系的。

　　至于适合法官的人文读本，先推荐两份营养套餐，都是以书代刊的读品：一份是孙国栋先生主编《律师文摘》，名称其实只是历史沿袭的问题，有人建议将刊物改名为《法律人·未定稿》，深以为然，这是一份普适于所有法律人的法律人文读本，收录的都是一些短小精悍却耐人寻味的文章，可以作为法律人的心灵鸡汤饮用。主编孙国栋先生是位中国政法大学毕业的穷书生，却用理想为中国法律人支撑起一个温暖心灵的空间。

　　另一份是张立宪先生主编的《读库》。张立宪先生最终没有成为一名法律人，但其制作的东西，似乎可以作为国民的人文精神补习课本，或许掌握国之利器的法律人群体尤需补课。我曾经在一本刊物上看到对《读库》和其主编张立宪的推介，疑为广告贴，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网购了一册，看完后即购买了从1996年开始的《读库》，好在《读库》所涉及的几乎是冰点问题，许多或许我们已经遗忘或正在死亡的记忆，而《读库》帮你找出来，发现你正在稳稳地站在这个时代中，心中不再慌乱和无助，因为你不再无知，心中有了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