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月8日,《一代宗师》上映,唯美的打戏圆了王家卫的功夫梦,极致的画面可以挂入美术馆,章子怡的表演犹如其名“若梅”,冷清傲然。王家卫用了八年的时间走访南北各家武术的发源地和各门派的后人,做足了功课,他要说的实在太多。他的初衷是把各大门派武术断了的灯续上,把太极拳、八卦拳、形意拳、咏春拳重现于江湖,正如其电影中的台词“有灯就有人”。然而,在有限的时间里,呈现这么大的信息量显些许局促,尤其用王家卫式的温火慢炖,对一部分寻找感观刺激的观影人来说,就成了一锅催眠的汤药。大幕闭合之际,意犹未尽,总觉得王家卫用八年时间熬出来的羹有些许清汤寡水了。
2015年1月8日,《一代宗师3D》上映 ,忽然明白:两年前的公映也许对王家卫来说太仓促了。
叶问的主线也更加明朗,人生更加完整。在国术的传承,在武术的想法上更能体现出“一代宗师”的气节。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见过高山,眼界才会开阔”,叶问上金楼,和宫羽田比试“想法”,从一块饼看到世界。他说:“其实天下之大,又何止南北,勉强求全等于固步自封。正所谓大成若缺,有缺憾才有进步,真要使得,南拳又何止北传。”他把宫二当戏看,“一约既定,万山无阻”,不是因为爱情,而是为了得见六十四手。“跌打正骨,内功点穴,一概不识;无瓦遮头,舞龙舞狮,一概不教”是他传艺的原则,是对功夫的认知。在真正国难当头时,他才悟到:人生最难翻越的“高山”,是生活。叶问在失去收入、朋友、家人真正一无所有后,终于只有眼前路,没有身后身,在香港这座小岛上,将咏春拳名扬世界。对叶问而言,武术是大同的,千拳归一路。没有门派之分,没有地域之别,只两个字:一横一竖。对的,站起;错的,倒下。
宫二的戏份更具有张力,既结构清晰,又未喧宾夺主。宫二告诉叶问:“我爹说我这种人,唱戏定是个角,入庙必成高僧,因为我会迷。”这是宫二见自己的境界,“我选择留在自己的年月,那是我最开心的日子”,她从来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要怎样才能得到,如为父报仇,尽管心里装着叶问,她却义无反顾退婚奉道,舍掉后半生幸福也要拿回宫家的东西。而叶问的见自己,也在于迷,他迷的同样也是功夫,却没有宫二那样执拧。可以说宫二是章子怡最好的角色,一举一动都是戏,一颦一笑都有情。最入木三分,触动人心的就是章子怡的那句:“叶先生,我心里有过你。”那一刻,你难以分辨出到底是人着了戏,还是戏入了人;那一刻,你难以分辨出是在观看电影,还是品读人生;那一刻,你难以分清是触景生情,还是情难自己。总之,章子怡之于宫二,宫二之于章子怡,彼此成就了。
《一代宗师3D》看到了王家卫的极致——一草一木皆有心,看到了梁朝伟的境界——不言不语也温柔,看到了章子怡的轮回——蛟龙重现宫若梅。《一代宗师3D》与世无争,却傲然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