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家之后，或因为有了“小家”，或因为工作太忙，回去看外婆的次数越来越少，只是偶尔打个电话问问身体近况，然后利用各种看似正当的理由匆匆挂掉，不知是怕听到外婆说不完的嘘寒问暖，还是怕她道不尽的家长里短。

    自从外公去世后，外婆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一家之主，用她自己的话说，她是这个家的老树根子，我们这些个枝枝桠桠长得再怎么茁壮挺拔，始终离不开树根的滋养。这个道理我们懂，也感知的到，所以尽管80多岁的外婆变得越来越“啰嗦”，我们这些小辈儿们仍然得时不时回去看看。

    据外婆说，她最喜欢讲话的人就是我，因为我读的书比较多，所以懂的也比较多，和她谈得来。而事实上，我却是一个不太会交谈的人，也是一个不善于表达的人，曾经我也时常在想外婆为什么喜欢找我这个不爱讲话的人讲话，后来发现我们的“对话”其实很简单——我只负责点头和摇头，外婆则负责不停地讲，这种“和谐”的交谈往往竟能持续个把小时！我想，外婆需要的可能只是一个听她说话的听众。

    清明节加周末共放假三天，没有理由不回去聚聚，商量一大家子相约扫墓的事宜。忽然间发现，能让越来越忙碌的中国人合家团聚的节日现在可能只剩两个了：一个是春节，为的是辞旧迎新；另一个便是清明，为的是缅怀先人。

    这次回去的早，其他亲戚还没来，于是我自然而然成了外婆倾诉的对象，于是我拿起手机，点开游戏，做好了当一个“耐心”听众的准备。可是，今天的状况并非我料想中的那么简单，也许是清明节这个特殊的节日带来的忧伤，外婆的话题在转到去世的外公、去世的二女儿和现在孤独的自己时，声音渐渐变得哽咽起来。发现状况后，我急忙放下手机，抬头去看外婆的脸。很久没有仔细去看外婆的脸了，这一看，才发现，她的脸消瘦了许多，皱纹也多了许多，但一双眼睛却是充满渴望地看着我，似乎希望从我这得到安慰和帮助。一瞬间，我感到了深深的内疚，为自己的敷衍塞责，为自己的自以为是。于是乎，我决定不再仅仅当一个事不关己的“听众”，而去做一回参与其中的“倾听者”，认真地倾听外婆讲的人和事，认真地回应自己的所思所感。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和以往的“度日如年”、“如坐针毡”不同，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外婆的描述中，我跟随她一起回到了她年轻的时代，读私塾、打零工、躲“鬼子”、搞运动，出嫁、工作、生子、变老，这一切就像看电影一般，又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一部“大片”，听得我热血澎湃，不时地提出问题、不时地长吁短叹。

    正在起劲儿的时候，外婆却停止了对话，这个平日里“滔滔不绝”的老太太居然略带傲娇的口吻对我说：“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他们来了，去做事吧。想听的话，下次来早点儿！”

    看着外婆像个孩子般开心地笑容，我不禁感慨起来：一次认真地倾听，似乎治好了外婆多年的“唠叨病”，又似乎治好了我未曾意识到的“冷漠病”，多么棒的一次交谈！感谢倾听的力量！